網絡熱議：拍部中國版《你的名字。》有多難？
2016年12月11日
這一周，國產電影市場依然被一部叫《你的名字。》的日本動畫占據大盤。該片上映7天，票房已達3.78億元，與比其早上映半個月的《我不是潘金蓮》票房不相上下;昨天截至發稿前，這部日本動畫單日票房達1065萬元，排片占比27.6%，勢頭甚至壓過昨天首映的好萊塢大片《血戰鋼鋸嶺》。與此同時，《你的名字。》在日本本國票房同樣全線飄紅，票房在日上映數月之後，總成績突破200億日元(折合人民幣約12億元)，已躍升至日本電影史上票房第二，僅次于15年前宮崎駿導演的《千與千尋》。
《你的名字。》劇照
2016年國內動畫市場的最後“爆款”就這樣被一匹日本“黑馬”截和，對于曆經去年《大聖歸來》國漫崛起熱潮後，又歸于平靜的國產動畫來說，其實有不少經驗值得複盤。
故事怎麼講?
雖然與國產動畫《大聖歸來》在去年所創造的9.5億元票房成績相比，《你的名字。》仍有相當長的路要走，但在動畫電影《十萬個冷笑話》導演盧恒宇看來，如今票房已不能全面評判一部動畫質量的好壞。該片8月在日本上映後，他身邊就有不少熱愛動畫的朋友專程去日本看，一周前引進國內後，盧恒宇也很快去了影院觀看，並很喜歡日本導演新海誠的這部新作。
“以前看新海誠的作品，始終覺得他只適合拍30分鍾長度的，超過30分鍾的故事，這個導演處理起來就有些拖遝。”令盧恒宇沒想到的是，新海誠這部新作《你的名字。》在延續其小清新畫風之外，還補全了他過去講故事的短板。“其卡通”董事總經理、動畫導演王云飛也認為，新片對時空關系的處理十分精到，對不同時空敘事的把握也很精准，並采用了最純淨的情感形式為作品注入靈魂，是用故事和結構在打動觀眾，而不再是徒有其表。
這種操作手法雖然被新海誠本人視作是向市場的低頭，但對國內動畫導演們來說，這種變化其實更符合動畫發展的趨勢。“《你的名字。》擺脫了日漫過去的‘三板斧’，沒有再專注于日本本國流行的熱血、少年、死宅等方向，選擇的愛情故事是國際化的，電影的敘事結構也遵循著好萊塢的法則。”盧恒宇有些感慨，也許對那些導演的核心粉絲來說，新海誠這次確實做了商業化的改變和妥協，“但這對于開拓更大范圍的觀眾群來說，其實是一件好事。”
制作該找誰?
《你的名字。》在中國上映後，不少被二次元粉絲口碑吸引而走入影院的路人粉，對該片做出了中等的評價，認為口碑與影片的實際水准仍有落差。影評人連城給《你的名字。》也只打了六分的及格分。在他看來，這次該片能在日本票房高企，一定程度上要歸結于宮崎駿等日本動畫大神的逐漸隱退，“這種尚可的作品都能成為票房奇跡，也標志著日本動畫開始改朝換代了。”
但在王云飛和盧恒宇等從業者眼中，看的還是門道兒。“片中新海誠對畫面質量的把控、配樂和制作的水准都依然是日本乃至世界的頂尖水平，看似小清新十分簡單的畫面，其實制作起來難度相當大。”王云飛指出，如果仔細研究影片的演職人員名單，會發現“原畫監督”等工作都是由日本動畫界的大神級人物完成。
盧恒宇介紹，能在一部動畫片中集納幾乎最高水准的同行業者，也只有在日本動畫界能夠完成，這有賴于日本動畫的“制作委員會機制”。一部動畫的制作背後有一個由多家公司組成的委員會，他們對動畫制作的各個流程和工種進行嚴格分工，在資金風險均攤的前提下，保證每個環節都能達到最高的制作水准。日本動畫發展多年，由制作委員會規定的行業標准也趨于統一。王云飛表示，如果中國也能把業內最頂尖的高手聚集在一起，想做一部與《你的名字。》同等水平的作品並非絕無可能。
“但關鍵問題就在于這很難實現。”盧恒宇指出，國內動畫界仍處于野蠻生長狀態，頂尖的動畫導演“十個指頭都能數出來”，而唯一能把大家聚集起來的原因只能是利益。他也曾嘗試以招募的形式實現與同業者的合作，卻發現由于成長路徑和對制作標准的理解不同，同行們對于作品各有立場和主見，“單是磨合就需要很大的時間成本，這還只是動畫導演這一個層面，再涉及到編劇、場景、分鏡頭與導演多個工種的磨合，成本就更大了。”
體系如何建?
從去年票房告收9.5億元的《大聖歸來》，到今年夏天票房達到5.6億元的《大魚海棠》，國漫崛起被視作一種信號和必然。曾是“將網劇變成動畫大電影第一人”的盧恒宇笑談，當年《十萬個冷笑話》成為第一個票房過億元的國產動畫時，他還自認為從此加入了“億元導演俱樂部”，但不到半年就被《大聖歸來》的近10億元票房“打臉”，國產動畫開始進入了“不到三億元都不好意思見人”的狀態。
不過盧恒宇認為，《大聖歸來》的奇跡其實像是“孤品”，“是大家對多年國漫不出好作品的一種‘報複性觀影’。”他說自己身邊就有各種朋友在當時二刷和三刷該片，甚至有一個人去電影院看了七遍《大聖歸來》。
這種狂熱式的觀影讓各種人和錢都湧入動畫電影市場，以為動畫是個賺錢的途徑。動畫導演們不再像從前憂心投資，卻開始遭遇新的困境。以盧恒宇為例，他是2000級中央美術學院動畫系畢業生，幾乎算是中國動畫科班畢業生的早期代表之一。曆經十幾年在動畫市場上的磨練，他才培養起自己的團隊，擁有相對成熟的動畫制作能力。“中國動畫整體的工業生產水平起步沒多久，動畫專業人才也相對匱乏，與日本發展多年的工業體系相比，落後的是幾十年的差距。”這直接導致如今的國漫陷入一種“不缺錢，卻缺人缺作品”的境地。
再加上動畫制作周期相對較長，一般水平線以上的作品都需要至少兩至三年的打磨時間，而前期的投入也並非幾百萬元就能解決。“盧恒宇認為，這時候你就會發現，那些當時一擁而入的人開始抱怨拍動畫費錢和技術問題難解決，找各種理由退出動畫市場。”在如此浮躁的市場環境和並不成熟的工業制作體系下，寄希望于從業者的良心和個人能力去生產一部像《你的名字。》這樣的動畫工業精品，顯然並非一日之功就可實現。
